阿清

陵端之反派洗白

  4

     夜深人静,唯有几处蝉鸣,在这安宁怡人的朗朗月色中显得尤为突兀。

  

     犹如蝉与蝉之间的一场角逐,谁的声音最高,谁就可以获胜,成为蝉中之王。

  

     除此以外,恐怕便只剩下那点若有若无的烛火声了。

  

     微风拂面,却没有带来一丝声响。

  

     一间鸦雀无声的房间里,紫胤真人如约来至,可须臾的等待后,他又借长桌上的火光查探了一圈又一圈,竟仍是不见那立约之人的影子。

  

     立约之人一言九鼎,断然不会轻易就爽约。

  

     只是为何我已等候多时,他还未到?

  

     莫不是要给我这个长老一个下马威?

  

     “我来晚了。”

  

     这时,火光中闪出一道身影来。

  

     涵素真人抱有歉意地笑了笑,行至桌旁,于紫胤真人对面站定。“还请执剑长老莫要见怪。”

  

     执剑长老转过身去:“掌教真人公务繁忙,迟来一些也是自然。不妨……就开门见山罢。”

  

     “长老今日赴约,定然事先已经将我的用意猜到了个十成十罢?”涵素真人依旧不慌不忙地笑着。

  

     “不敢说十成十,至少也能有个七八分了。”紫胤真人的语气变得越来越冷硬,仿若此刻站在面前的不是掌教真人,而是涵素真人的那个好徒弟陵端。

  

     “掌教真人,我明白你们师徒一场,可是门规森严,你身为掌门——”

  

    紫胤真人话未说完,就被涵素真人打断。

  

     “不错,我自然不会免去陵端的惩罚。”

  

     紫胤真人望向他,问道:“掌教打算如何处置?”

  

     涵素真人胸有成竹,不紧不慢地答道:“关入寒冰室三年,抄写经书,让他净心思过。”

  

     紫胤真人又惊又诧,猛然转头直直地望向涵素真人,一脸不敢相信,竟是怀疑起自己到底是否听错了:“你说什么?”

  

     涵素真人缓缓低头为他和自己各斟了一杯茶,推到紫胤真人手边,轻声叹道:“执剑长老爱徒心切,见不得别人对自己的徒弟评头论足,放肆嚣张,更不忍陵越屠苏受屈。此心此情,我也感同身受。”最后那一句话的语气重得明显。

  

     紫胤真人不悦:“掌教真人此为何意?”

  

     涵素真人直对着紫胤真人的目光,正色道:“原本陵端一事,我气极难平,只想眼不见为净,便托予长老前去安稳局面。现如今长老已将陵端带回,经由我审问,才知他是另有隐情。”

  

     当时芙蕖告知陵端妖化并下山之事后,执剑长老即刻自请前去处理,涵素真人也有事在身,便应下了。

  

     本意是让执剑长老代他将陵端捉回,再由自己稍加帮持给予庇荫,尽量将他从轻定罚。

  

     谁知竟从陵端口中得知,他险些就被直接打为废人,扫地出门。

  

     在理清事情的头尾后,涵素真人一面心想着陵端当真是出息了,虽说没什么值得自豪赞许的,却也不禁感慨陵端这个大智若愚却偏偏固执己见,一条黑路走到底的“一根筋”居然也能够靠巧言令色、伶牙俐齿来假借威势、软磨硬泡地迫使他人妥协从而救了自己一命。另一面又因执剑一脉此般意图作为而心生纷扰,思绪繁杂。

  

     可即使他心里清楚自己并没有把陵端丢给执剑长老全权发落,涵素真人也不能当面点明提出,只得自己默默认下,铺一层台阶。

  

     “隐情?”紫胤真人十分不以为然。

  

  “陵端早已对其罪行供认不讳,如今怎么倒还来了什么隐情?”

  

     涵素真人轻声叹气道:“长老莫要误会。陵端难以接受同门师弟惨死于焚寂剑下,这本是同门情深。怎奈何一心复仇无果,渐成执念,以致于受心魔蛊惑,让妖气迷失了心智。说来也惭愧,他弄成这般的责任在我。不该明知他偏激急躁,却一昧对他横加责罚。倘若我一视同仁,早些给他一个交代,也就不会出现此之类事了。长老若觉得我罚他得轻了,不如便让我代他受过罢。”

  

     “你……”执剑长老气急之下欲言又止。

  

     简直是胡闹!历代掌教是整个天墉城的门面,岂有说惩治就惩治的道理?掌门岂能有错?又岂能受罚?即便有百年难得一见的品行不端、知法犯法者,又岂可堂而皇之地将其罪行和处治结果宣之于众?无非就是掌教真人在以退为进地逼自己。

  

     “涵素,”紫胤真人声音沉冷,“我明白为人师长的苦心,你对陵端就好比我对陵越、屠苏。可是,你非要如此……置门规于不顾吗?”

  

     “不”,涵素真人否认,“我不会罔顾门规律条,所以我才会自请戒罚,而不是只关弟子几年。”

  

      敏感如紫胤真人如何听不出他话里有话?又岂能不知道他暗指了谁?这么多年以来,自己也是看着屠苏长大的,他从小就不能同寻常孩子一般无忧无虑地生活,而要经受百般千般苦辣伤痛,无不令人揪心怜悯,可谓生不逢时,多艰多难。不怪屠苏铁了心地不想待在天墉城。不受众弟子看好、受人以异样眼光、排挤作弄就罢了,连最该公正处事的掌教真人也不肯善待于他。

  

    思及此,紫胤真人愤然不平,道:“肇临之死,屠苏并非真凶,陵端却不依不饶,处处为敌,视屠苏为怪,一如既往地事事针对同门,这也便算了。可如今他吸摄妖灵,心生邪念,打伤芙蕖,挟制同门,纵火烧山,桩桩件件,难道冤枉了他?

  

     “屠苏生性纯良,向来以德报怨,他受煞气折磨,很多事情都不能自已,非他存心所愿。修行之人,当以慈悲为怀,海纳百川。若连他这样一个无辜受害的孩子都容不下,修仙何用?又怎配修仙?又怎配成大道?”

  

     涵素真人目光如炬,话语间不复先前和气,而是严厉肃然,近乎质问。

  

     “屠苏固然重要,不过长老又可曾想过,究竟何为真正的心系苍生?” 

  

     “真正?心系苍生……”紫胤真人一时有些疑惑不解涵素真人此言为何意。

  

    涵素真人朗声继续反问道: “长老既知屠苏如此状况,当年做下决定将他带入天墉城之前,可曾有经过深谋远虑?

  

     “焚寂煞气何其凶险?入门不久的新弟子又何其多?莫说新弟子,就是陵越陵端也难抵煞气,身受重伤。我无意刁难于他,只是如此放任,一旦意外事发,怕是后果不堪设想。  

  

     “至于无辜,长老,不提其他,且看陵越受伤、肇临一事、陵端如今之况……长老且看,多少无辜之人成为被殃及的池鱼?屠苏固然无心害人,可请问长老,这些事就真的与屠苏毫无关系吗?

  

     “修道仁心,庇佑苍生。你我皆是苍生,你我的徒弟是苍生,天墉城每一位弟子,每一个人,更是苍生。”

  

     “屠苏之事,不求万全之策,没有很好的压制煞气的办法,至少也要严加看管限其行动范围,先得以保证天墉城内的安全。

  

     “一城不安,何以安天下?何以安己身?若连天墉城内的弟子都无法保全,又谈何拯救苍生?”

  

     涵素真人言之凿凿,句句在理,无不为天下苍生而忧心,使得紫胤真人纵有满腔义愤,一时却也无言辨驳。

  

     “陵端无心加害同门。恰恰正是因为心系整个天墉城的安危,才会多次劝诫众人,数次以身试险,招惹屠苏,为的就是让屠苏远离人潮,以免突犯煞气,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,无端让屠苏增生罪业,让他无法原谅放过自己。

  

     “同样,也是为了长老的大徒弟、天墉城的大弟子陵越。莫非长老忘记了当初陵越被屠苏砍伤时的情景?

  

     “然而可惜的是,他一片真诚苦心却不为人所认同,反倒处处受阻,教人觉得他心思恶毒,逼得他引妖灵前去挑战屠苏,以致自身重伤。

  

     “到如今,却还落得个为一己私仇,丧德之至,心生妖邪,戕害同门的罪名。

  

     “我对陵端三年之刑已是重罚。而到现在,长老却仍要苛责严惩于他,敢问于心何忍?”

  

     “掌教真人的意思是,陵端就清白无错了?屠苏就活该遭此劫难?”紫胤真人沉默良久,终于重新发话。

  

     在他缄口不言的时间里,除了思量涵素真人的话外,自己也不觉想起一些事情。

  

     他了解陵越为人仗义,宽容大度。可出乎其意料的是,陵越竟会特意主动找上前来,与自己攀谈逗留了将近半个时辰,为的却是给陵端求情。给一个与自己交情不深、甚至屡次欺负自己师弟,彼此心中都多多少少有些芥蒂的……同门求情。

  

     这又是为何?

  

     涵素真人并未立即回答紫胤真人的问题,只淡定果断言道:“陵端他不论如何,都是我涵素的徒弟。”言下之意便是我意已决,谁也休想干涉和左右。

  

     “长老,当日屠苏犯过,我几乎不曾为难,而是让陵越代你作主,因为你是屠苏的亲传师父,而不是陵端的亲传师父。

  

     “至于屠苏,他当然不该如此苦命,我们谁也没有放弃屠苏。只是长老,何不想一想屠苏的劫难到底是谁造成的?

  

  “屠苏本不该遭此劫难,难道肇临就该平白无故地遭受杀身之祸?”

  

     又过一日,陵端的处罚结果出来了。

  

     “天墉城二弟子陵端因一时动怒,受妖气迷感,私自下山,放火烧树,与同门打斗。罚入寒冰室抄经书三年,闭门思过,以诫言行。”

  

     有人为此松了一口气,有人心有不满却也听之任之,有人议论,有人欣喜。

  

     清晨,芙蕖本在房里闲来踱步,可她听闻了此消息之后,顿时心情复杂了起来。

  

     关他三年?

  

     仅此而已吗?

  

     陵端打伤的是自己,是他曾表露心意之人,是掌教真人的女儿。可是身为掌教真人的父亲,对陵端的处罚竟是如此的轻描淡写,一笔带过?

  

     一个女儿,一个亲传弟子,到底谁是首要?

  

     越想越觉得郁闷且气愤​,芙蕖想立刻动身去问一问自己的父亲为何要这样做,可刚出了门不久,就差点与一人迎面撞上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@烟锁月眉(不授权,谢绝转载)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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